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90、【90】

【90】/首發

夾在這一大一小之間, 且左右胳膊都被緊緊抱住,雲綰這一夜睡得算不得安穩。

她睜開眼時,床帷間光線依舊灰蒙, 左右傳來兩道清淺均勻, 節奏卻完全不同的呼吸。

她盯著煙霞色灑金繡花床帳頂發了會兒呆, 而後小心翼翼偏過頭,看了看最裏面熟睡的阿隼。

小家夥睡著時無比乖巧,一對睫毛又長又密, 白嫩的臉頰如剝了皮的雞蛋白般鼓鼓囊囊,簡直比小女娃還要漂亮。

見他睡得香甜沈穩, 雲綰眸光也變得溫柔慈愛。

看了片刻, 她又轉過頭, 看向外側沈睡的男人。

那樣相似的輪廓與五官,在阿隼臉上偏向幼美,在司馬濯的臉上,卻透著成年男人的深邃成熟。尤其是那清晰分明的下頜線條,嶙峋淩厲, 便是這般安靜沈睡, 也無聲散放著一股矜貴的威嚴。

雲綰的目光從他突出的眉骨游移過筆直的鼻梁,最後落在那張薄薄的淡色嘴唇上。

老人說, 薄唇的男人大多薄情。

那從他嘴裏訴說的愛意,她能信,她敢信麽。

恍惚之際,視線不經意落在男人鬢角那片掩映在烏發裏的灰白發絲。

打從在回鶻第一次見面,她就註意到了, 只當時無暇顧及。後來一路上看到, 好幾次也想問一問, 他還未至而立之年,怎就生出這麽多白發?

難道是因為她逃跑之事,被氣成這樣?

她忍不住伸出手,纖細蔥白的指尖輕輕拂過他的鬢發。

改日尋個機會,勸他將這些白發拔了吧。雲綰心想,這樣英俊年輕的一張面孔,卻長著白發,她瞧著也怪不是滋味。

念頭才起,掌下的男人忽然睜開了眼。

對上那清明銳利的眸光一霎,雲綰怔了下,而後滿臉窘迫地收回了手。

怎就這麽倒黴,叫他瞧見了!

“你、你醒了啊?”她嗓音發緊,眼神接連閃爍兩下,嘴裏支吾道:“那個…我剛才是見你頭上好像沾了點東西,這才幫你拿掉……”

“沾了什麽?”

男人才將蘇醒,嗓音透著幾分慵懶的沙啞,緩緩傳入耳間,叫人耳廓都無端一陣酥麻。

再加之他那雙本就生得深情的眼眸直勾勾盯著自己,雲綰心裏驀得一亂,垂下長睫:“沒什麽,就一點線頭。”

看著她一點點染紅的雪白肌膚,那雙黝黑的眸底悄然浮現一絲淺淡笑意。

繡著並蒂蓮開花樣的紅緞衾被裏,司馬濯擡手橫在她腰間,稍微使力,便將人帶到了懷中。

“朕還當你趁著朕睡熟了,占朕便宜。”他低下頭,親昵地用下頜蹭了蹭她的額:“你若想親近朕,何必那般偷偷摸摸,只要你說一句,朕都隨你。”

一個夜晚他的胡茬就冒了出來,雲綰被紮得細微癢癢,偏頭躲著他,本想罵他厚顏無恥,念及身後阿隼還睡著,只得壓低聲音嗔著:“別鬧了,當心把孩子吵醒。”

“你就記著小的。”

司馬濯不冷不淡哼了聲,想起昨夜之事胸間依舊窩著團悶氣,擁著懷中香軟的手臂不由收得更緊,好似要將她揉進身體裏似的:“雲十六,你怎麽就不能心疼心疼朕?”

透著埋怨的話叫雲綰微怔,少傾,她從他溫熱的胸膛裏努力仰起頭,細細柳眉輕蹙:“他還是個孩子。”

言下之意,他個大男人跟小孩子計較什麽。

司馬濯見她這副理所當然偏向阿隼的態度,愈發郁悶,懶得再言語,以實際行動將人摑在懷中,低頭胡亂親去。

他本意是瀉心頭悶火,可這般親著親著,本就旺盛的火氣愈發勃然,到後面大有烈火燎原之勢。

察覺到那探入衣擺的大掌,雲綰眼皮發緊,兩只手揪住男人淩亂的衣領:“這大早上的,你別胡來……”

“綰綰。”男人的薄唇貼著她的耳朵,抵著她的後腰,嗓音沙啞:“幫幫朕。”

雲綰腦子嗡嗡發懵,她怎麽幫他?孩子還在呢。

似是看懂她的心思,司馬濯壓低聲音道:“反正他還在睡,朕抱你去屏風後?”

雲綰既錯愕又羞赧,搖頭道:“不要……”

“你就這麽狠心?”司馬濯將她的腰按得更緊,好讓她仔細感受到他此刻煎熬,喑啞的嗓音也冒出火般:“昨夜朕已委屈了一回。”

雲綰只覺自己的腰肢快要融化了,聽得他控訴話語,也有些過意不去,正猶豫著,忽而身後傳來一聲夢囈呢喃聲:“阿娘…阿娘……”

雲綰呆住,那擁抱著她的手臂也微僵。

她一擡起臉,就對上男人陰沈如水的臉。

唉,這對父子真的是。雲綰心下既好笑又有些無奈。

她仰起頭,主動地往司馬濯的下巴輕啄了兩下,輕聲道:“不若你去沖個澡,或是灌兩杯冷茶喝喝。”

司馬濯眸色暗了暗,這是給兩顆甜棗,再打一個巴掌?

她熬鷹呢,還是訓狗。

不等他開口,懷中女人就轉了個身,柔聲細語去哄那小兒了。

“阿隼,怎麽了?”

“我想噓噓。”

“那你起來,阿娘帶你去。”

雲綰剛想坐起身,肩膀就被按了回去。

她詫愕看向床邊的男人:“你做什麽?”

司馬濯將被子給她蓋好:“外頭還冷著,你躺著睡就好,朕帶他去。”

說罷,長臂一伸,直接將阿隼撈了起來。

“啊!你松開,我不要你帶我去!”阿隼掙紮著。

司馬濯拿起件毯子將小家夥裹緊,語氣嚴厲教訓著:“你是個兒郎,不知男女有別?而且都這麽大了,還要你阿娘帶你出恭,羞也不羞?”

這話倒叫阿隼停下了掙紮,一張小臉因著羞澀而漲得通紅,卻也不忘辯解著:“我從前都不要阿娘帶的!今日是.......是因為我對這塊兒不熟悉,我不知道去哪裏!”

若是他知道的話,才不會麻煩阿娘呢。

“不知道就乖乖閉嘴,朕帶你去。”

“……噢。”阿隼悻悻地閉上了嘴。

眼見司馬濯拎著阿隼往外去了,雲綰樂得自在,舒展手腳在被窩裏小憩著。

沒有這一對父子在耳畔聒噪,她真是清靜不少。

***

辰時左右,下人前來稟報,說是前院已備好早膳。

一家三口洗漱穿戴後,便一同往前院而去。

雲綰發現,經過早上出恭事件後,司馬濯似乎掌握到一些與阿隼和平相處的技巧。

譬如地上積雪濕滑,雲綰想要抱著阿隼走,司馬濯卻先一步彎腰,將阿隼抱在了懷中。

在阿隼開口掙紮前,司馬濯板著臉道:“你不想想你多重,你阿娘那細胳膊細腿的,抱你一路,你想累壞她?”

阿隼看了眼雲綰的胳膊,又看了眼這個壞蛋結實有力的臂彎和胸膛,霎時就啞了火。

他可舍不得累到阿娘,那就叫這個壞蛋累一累吧。

是以從明月院到前院的一路,阿隼無比乖巧地由司馬濯抱著,半點都沒鬧騰。

雲綰自是求之不得,畢竟阿隼長得結實健壯,抱著走一會兒的確很累。

飯廳內的圓桌上早已擺上各種豐盛精致的點心粥飯,香氣四溢。

安樂倆口子為著昨夜的插曲,擔心得一夜未睡,眼下都冒出一層淡淡的烏青。聽到下人來稟,說是人已進了院門,忙不疊起身去迎。

當看到司馬濯抱著阿隼,雲綰笑意溫柔地跟在身旁,一家三口其樂融融的走過來,安樂和霍羨都楞了一楞。

這…怎麽比他們想象中的雞飛狗跳和諧太多了?

待互相見過禮後,阿隼忙從司馬濯懷裏掙下來,聳著鼻子嗅了嗅飯香,又擡步朝著乳母懷裏的小霍旻跑去:“阿巳弟弟,你怎麽還在打瞌睡啊?小懶豬快睜開眼,太陽要曬屁股啦。”

小霍旻向來吃的香睡的香,昨夜睡得好好的,忽然被哇哇哭聲吵醒,嚇得他也不明情況,跟著哭了一場。

這一大早又被他爹娘叫醒,洗漱換衣服,現下依舊困得很,揉了揉圓溜溜的眼睛,他看著阿隼,聲音軟軟道:“阿隼哥哥,壞人把你阿娘還回來了嗎?”

阿隼臉上劃過一抹紅,搔了搔後腦勺:“回來了,昨夜不好意思,吵醒你了。”

小霍旻搖搖頭,而後眼皮越來越沈,又窩在乳母懷裏打起小呼嚕。

安樂那邊見狀,忙笑著張羅:“他才餵過奶,不必管他了。阿隼,你肚子肯定餓了吧,快,上桌用早膳。”

從回鶻到交河城這些時日,一隊人也沒吃過什麽正經早膳。

昨夜阿隼見識了大晉晚膳的鮮美,今早看到這擺滿一桌,各種形狀的精致碗碟容器,還有各種各樣造型精巧的糕點、肉脯、醬菜、米粥、面食、湯飯等,更是驚訝不已。

小孩子要臉面,便是再驚訝,面上也不表露,只與雲綰說悄悄話:“阿娘,晉人的早飯吃這麽多嗎?”

雲綰心說,這才哪到哪,等回宮之後,宮廷禦膳更為繁多精美,傻小子又要刷新認知了。

嘴上則耐心解釋著:“這是公主府的規格,尋常人家並不這樣。”

阿隼若有所思點點頭,也不再多問,拿起筷子認真吃了起來。

因著要在交河城休整兩日,補充隊伍糧草與車馬,是以用過早膳後,安樂提議帶雲綰逛一逛霍府,中午用過午膳之後,還能帶著他們母子去城內四周逛一圈。

雲綰覺得這提議不錯,她也想與安樂坐下好好說會兒話。

司馬濯見她們有了安排,便與霍羨一道往西邊軍營視察。

出發前,他特地問了阿隼:“你是要與你阿娘在這逛園子,還是隨朕去軍營巡視,操練兵將?”

阿隼一聽這話,兩只眼睛“唰”得發亮:“我能去軍營?”

見餌一放,小兒就上了鉤,司馬濯嘴角微不可察提了下。

很快,又恢覆那副清冷淡漠模樣:“朕帶你去,你便能去。”

阿隼實實在在心動了,他一直就有個當大將軍的夢,看到那些拉弓射箭騎大馬的勇士,便格外羨慕。

從前在回鶻,他雖是汗王義子,但到底是個晉朝面孔,哈兀兒和阿鷹每次溜進軍營裏找巴魯伯伯,看門的兵將都睜一只眼閉只眼放他們進去。可他每回想去看練兵,總是被拒之門外。

雖然阿娘安慰他,是因為他年紀太小,進軍營遇上那些舞刀弄槍的,怕傷到他。

但阿隼並不讚同,他是年紀小,又不是傻。阿鷹與他同一日生的,不也進去了嗎?憑何就他不行。

還不是因著他是漢人面孔,不是回鶻人。

可現下,這個壞人竟然願意帶他去大晉朝的軍營!

聽說大晉軍隊比回鶻壯大許多倍,而且擁有這世間最堅實的鎧甲與最鋒利的弓箭□□。

“我…我想去!”小孩子到底難以抵擋這強烈的誘惑,阿隼硬著頭皮,一臉別扭地軟了語氣:“你……你若真的帶我去,我以後就不叫你壞人了。”

“那你叫朕什麽?”司馬濯彎腰,好整以暇等著他喊出那個稱呼。

阿隼卻鼓了鼓腮幫子,咕噥道:“我就隨他們一樣,喚你陛下好了。”

司馬濯:“……”

阿隼見他不說話,只靜幽幽地盯著自己,忽的有些害怕,忙跑回雲綰的懷裏。

雲綰摸了摸兒子的頭:“別怕。”

又朝神色難辨的司馬濯投去一眼:“你別總是嚇他嘛。”

“朕哪有嚇他。”

司馬濯緩緩直起腰,乜了眼那躲在雲綰懷裏偷看這邊的小家夥,明明是這小子不識好歹。

雲綰低聲與阿隼道:“你想跟他去,就得與他說些好話。他這人呀,吃軟不吃硬。”

“可我都願意改口叫他陛下了。”阿隼覺得他已經讓步了,小嘴撅得老高:“我知道他打得什麽主意,可我……我現在叫不出口……”

雲綰見狀,心底無奈嘆一聲。

“你先站著,我去與他說說。”

她將阿隼拉到一旁,起身朝司馬濯走去。

司馬濯垂眸看著明顯是來求情的雲綰,黑眸微動,面上毫不改色:“那小子連一聲父皇都不願意叫,還想叫朕帶他出門?天底下哪有這樣好的事。”

雲綰伸手去扯他袖子,柔聲道:“他的性子與你一樣,你又何必急他?慢慢來,遲早他願意開口叫你的。”

“這話你可錯了。”

司馬濯淡淡瞥她:“這方面,他是隨了你。”

雲綰:“……?”

司馬濯俯身,湊到她耳邊低語:“朕與你相識這麽多年,磨了你那麽多回,也沒見你松口,喚我一聲哥哥。”

雲綰怔了怔,而後頰邊騰得緋紅,怎麽就扯到這個了?

而且都過去這些年,這男人怎就對這個稱呼這般執著,竟還記著?

雲綰只覺荒唐,擡頭瞪了他一眼:“我與你說正經事。”

“朕說的就是正經事。”他表情端正,絲毫沒有玩笑之色。

於那些沒聽見他們耳語的外人而言,單看他的神態,還以為是在嚴肅討論孩子的教育之事。

雲綰才不願與他光天化日聊這些,松開扯住他衣袖的手:“你既不願帶他去,那邊罷了。反正外頭天寒地凍,孩子跟你出門,我還得記掛,不若就在府裏品茗吃糕點。”

不等她轉身,手腕就被男人扣住,那高大的身軀傾俯而來,渾身氣勢也凜然逼近:“你這意思,若朕單獨出門,你就不記掛了?”

雲綰一噎,再對上他那雙幽深瞇起的狹眸,心下稍緊,悻悻道:“……也是記掛的吧。”

司馬濯冷哼一聲,而後松開她的手,大步走向阿隼,徑直將小家夥拎起來。

“欸,你這……”雲綰急地跟上兩步。

司馬濯頭也沒回,直接撂下一句:“放心,到底是朕的血脈,朕定會好好照顧他。”

也不知是不是雲綰的錯覺,“好好照顧”幾個字他咬得格外重,莫名透著幾分陰惻惻的味道。

直到父子倆和霍羨的身影一道消失在院門,雲綰仍舊擰著黛眉,擔憂看向外頭。

“皇嫂,你放心吧,有霍羨在,會看著點的。”

身後響起安樂的聲音,雲綰回過神,緩緩轉了身,朝安樂露出抹苦笑:“這對父子,活像是對冤家。”

“才相認沒多久,孩子一時無法接受,也是正常。”

安樂說著,請她到裏間榻邊說話。

待婢女端上香茶糕點,安樂屏退眾人,總算能與雲綰說上幾句實心話。

“見到你沒事,真是太好了。”安樂上上下下將雲綰打量了一遍,滿是感慨:“你是不知道,當年得知你被歹人劫走,下落不明,我真要嚇死了。後來陛下又派人拿了錦囊過來……”

說到這,她生怕漏嘴似的,忙噤了聲,端起茶杯假裝喝茶。

雲綰見她這個時候還瞞著,可見當年驚嚇多重,頓時更加愧疚:“昨夜他已將派使者來安西之事告知於我。安樂,實在對不住,你好心助我,我卻害了你,叫你吃了那些苦……還好你母女平安,若是有個三長兩短,我定愧疚終生,再無顏面見你。”

“哎呀,這事如何能怪你。”安樂搖頭道:“那錦囊是我自己要給你的,又不是你叫我給的。要怪就怪我不夠縝密……唉,就算再縝密,我也比不過我那皇兄的細致。你是不知道,你逃跑的這些年,他真的就如瘋了一般。”

最後一句話,安樂警惕地壓低了聲音,面上也一副諱莫如深的神色:“唉,好在那些都過去了,現在你回來了,他也能平和冷靜下來。”

雲綰輕撫著溫燙的杯壁,忽而又想起司馬濯鬢邊灰白的發,心緒一時紛雜。

她不在這幾年,他過得當真那般煎熬麽?

“皇嫂,皇嫂?”

安樂連著喚了她兩聲,待雲綰恍神看她,她才蹙眉繼續道:“你怎麽心不在焉的?難道……你還在想逃跑的事?”

雲綰眼睫顫了顫:“哪裏還敢想這個。”

她若是再跑一次,司馬濯定然不會再這般好脾性,她可不敢挑戰瘋子的底線。

“那你是決定,跟他好好過了?”安樂試探問道。

“不然呢?”

雲綰輕垂眼眸,盯著茶面漂浮的葉芽:“在外漂泊這幾年,現下的我,早已不是當年的心境。是,我曾經嫁與你們父皇,當他已然逝去。逝者已矣,生者還要接著活……民間的寡婦尚能改嫁,我卻因著那層身份,徹底絕了這個可能……從前的我,總不自覺拿規矩禮儀來規訓自己,懲罰自己,一頭鉆進死胡同裏,痛苦不堪。但現下想想,我做錯什麽了呢?”

“因著一封聖旨,我毫無選擇地嫁給你父皇。後來你父皇薨了,司馬濯又盯上我,改換我身份,逼著我進了他的後宮。從始至終,我的命運都由不得我自己做主。若真的有錯,錯的明明是他們……”

雲綰淡淡說著,端起茶杯淺啜一口,又繼續道:“現在我想通了,不會再用旁人的錯誤來懲罰我自己。何況,我現在還有阿隼……”

她的兒子是翺翔萬裏的鷹隼,是擊破長空的猛獸,他不該因著她那些男女之事,囿於小小的回鶻草原。

他是皇室血脈,是天之驕子,那至尊之位,司馬濯能坐,她的阿隼自也能坐。

安樂並不知雲綰想得那麽遠,只輕聲感慨著:“這當了母親後,的確一顆心都撲在孩兒們身上。”

說到這,雲綰將司馬濯允諾的恩典與安樂說了。

安樂聽得怔住,手中的半塊糕點都激動地落在桌幾案面:“真的?陛下真的答應將我母妃送來安西,餘生由我奉養?”

“君無戲言,他親口應得我。”雲綰柔柔淺笑:“日後趙太妃也不用獨自在深宮裏掛念你了。”

“太好了,真的太好了。”

安樂高興得眼眶都紅了兩圈,這於她而言,簡直是比珠寶首飾、封地封號更為珍貴的恩典。轉念一想,皇兄那個性子肯定不會主動說起補償之類的,定然是雲綰在他面前幫忙說了好話。

“皇嫂,多謝你。”安樂從榻邊起身,恭恭敬敬朝雲綰行禮。

雲綰忙扶著她:“何須這般客氣。”

有了這麽件喜事,安樂整一天下來都眉眼含笑,快活的不得了。

甚至因著這事,她有心好好謝一謝皇帝和雲綰,特地吩咐膳房備了鹿筋折鴨子熱鍋、烤鹿肉、燒麅肉、鹿血豆腐等菜,又命下人在明月院的寢屋裏另搭了一張小榻,另叫廚房熬煮著小兒喝的安神湯,保管叫孩子能睡個安穩好覺——她好歹生養了兩個孩子,於避開孩子親熱這檔子事上,也與霍羨想過不少辦法。

不過等兩個男人帶著阿隼回府後,安樂覺得她那碗安神湯好像派不上作用。

“陛下今日帶小殿下來回騎了兩個時辰的馬,到了軍營之後,又點了兵將帶小殿下練拳、耍槍、紮馬步……呃,然後小殿下就這樣了。”霍羨指著癱倒在司馬濯懷中,累到眼皮都睜不開的小家夥:“不過娘娘您別擔心,午膳小殿下吃了許多,回來的路上也啃了個雞腿,便是睡了也不會餓。”

雲綰:“………”

這麽小的孩子,司馬濯叫他練拳、耍槍、紮馬步?

她蹙眉看向司馬濯,目光透著滿滿質疑。

司馬濯淡定從容:“這小子愛逞能,怪不著朕。”

說罷,將懷中孩子遞給下人,叫他們帶回屋裏歇息。

又撣了撣衣袍,男人起身走向雲綰,無比自然攬過她的肩:“出去一日,朕也餓了,隨朕用膳罷。”

待走到餐桌前,看著那一桌滋補的珍饈美味。

雲綰:“………”

司馬濯挑眉,而後朝安樂投去讚賞一眼。

他這皇妹總算有些長進。

作者有話說: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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